李越望著付常的眼睛。

這雙眼睛含著淡淡的笑意, 眼波溫柔得像一湖水，李越抿了抿嘴，接著他看到付常的瞳孔收縮了一下，眸光微顫。

李越覺得心上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。

他把付常變得小心翼翼，就連自己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都能夠引發付常的不安。

這個人的眼睛裏此刻滿滿的只裝著他李越一個人的影子。

李越將額頭抵了上去, 蹭了蹭。

“李越？”付常試探性地開口。

“我在乎的不是這個。”李越低聲。

付常將手放在李越的背上, 下巴枕著李越的肩膀, 他在此刻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李越對自己的觸碰不再抵觸了，他在接納他。

付常手輕輕拍著李越的背，溫聲：“那你在乎什麽, 告訴我好不好？”

李越稍微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，盯著付常看了一會兒，嘆出一口氣，吻了吻付常的鼻尖：“你。”

付常手在空中頓了一下，手指忍不住蜷縮了起來，語氣帶著不確定：“我？”

“我今天做了六菜一湯，有你喜歡的可樂雞翅和醬排骨，番茄炒蛋我把番茄都理出來了，湯也是你喜歡的墨魚湯, 買了蛋糕和奶茶。”

“我不在你就做那麽多好吃的啊？”付常眨眨眼睛。

“早就開始做了, 誰讓你不回來的, 我又不喜歡吃甜的。”

“我怕你看見我不開心, 付常說, “我昨天做了你喜歡的, 你還不是沒回來吃。”

“我全都吃完了，”李越說，“一點兒都沒剩下，你不給我打電話就算了，還給我發錢，架勢和發分手費一樣……”

“哪有分手費分成那麽多個發的？”付常哭笑不得。

“我不在乎誰追誰，我在乎的只有你，完完整整的你，”李越回抱住付常，表情不太自然，“我知道，你肯定又覺得我幼稚。”

付常摸了摸李越的頭發，小聲辯解：“我可沒有那樣說。”

“你心裏就是那樣想的，”李越“哼”了一聲，“我是沒有你成熟，也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足以讓你完全依靠信賴我，可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，我希望它是明明白白，清清楚楚的……我是不是錯了？”

付常吻了吻李越的頸側，語調溫柔：“你沒錯，是我錯了。”

付常太了解李越是一個怎樣的人，他在自己面前毫無保留，將所有的情緒全都外放給自己看，他對自己毫無保留，同樣也會要求自己也對他毫無保留。

那樣充沛的情感，當它們得不到回應，或者繞進了彎路的時候，就會像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，對兩個人都造成傷害。

他們處理感情的方式完全走在兩個極端上，就像兩枚能夠嚴絲合縫嵌在一起的齒輪，互相填補對方的缺口，但是再精密的器械都有故障卡殼的時候，更可況是感情這種不可控制的東西。

“我可以解釋給你聽，”付常安撫性的拍著李越的後背，“要聽嗎，嗯？”

李越悶悶地點頭。

付常笑了一下，拉住李越的兩只手：“現在呢我們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地坐下來，”付常拉著李越往床邊走，現在兩個人之間的情緒緩和了，他也就不再那麽拘束，“你之前吼我，我是真的挺難過的。”

“……我就是在氣頭上，”李越耷拉著情緒，“沒有處理經驗。”

他第一次談戀愛就碰到了想要一輩子走下去的人，他只知道將自己那顆火熱的心捧給付常看，他還不懂得應該如何去收自己身上的刺，他把好的壞的全都一股腦地反饋給了付常。

付常拉過他的一只手，玩著手指：“我當初，真的沒想故意騙你，你找到我的時候，我就看出來了你是直男，所以才提出了貸款給你，可是你不信我。”

李越變得有些尷尬，他無措的摸了摸鼻子。

“而且你還威脅我，不答應就不讓我出去，”付常側過臉看他，神色認真，眼裏卻有兩分調笑，“我那天還有大案子要談，你的威脅正中命門，我只能答應了。”

“那、那後來呢？”

“後來我怕你尷尬，”付常說，“我們兩個人同居一個屋檐下，每天都要見面，我就打算裝糊塗下去了，畢竟你當時確實不是我喜歡的那一類。”

李越一下子就要炸開了，但是因為剛剛的尷尬還沒有消散，以至於說話也沒有多大的底氣：“那、那你喜歡的是哪一類？！”

“那時候我喜歡成熟一點的，但是後來的事情發展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，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了。”

李越耳朵有一些紅，氣也沒了大半：“然後呢？”

“然後我就發現我們在玩同一個游戲，好巧不巧的你還是‘一刀’，你對斷春流這個賬號的意見有多大也不用我說了吧，我當時喜歡你，想要讓你也喜歡我，當然不可能承認了。”

李越咬了咬嘴唇，他覺得付常說的都很有道理，自己要是那麽早就知道他是斷春流，的確不太可能有後頭的發展。

“後來我們在一起了，我不是沒想過坦白的，可是誰知道你對斷春流抱有那麽大的意見，還會過來威脅我離‘蘿蔔君’遠一點，我也只能繼續瞞下去了。”

被付常這麽一提醒，李越這才想起來之前還做過這種蠢事，他尷尬得臉都紅了，拿手捂住自己的臉。

付常咬著下唇笑，伸手去夠李越的衣領：“房間裏有暖氣，穿那麽多熱。”

李越捂住了自己的領口：“不熱，我是臊的，你之前是不是覺得我很傻？”

“沒有，”付常說，“我覺得你很可愛，我很喜歡……真的不脫衣服？”

李越鄭重的搖了搖頭。

“那我們開房就在這裏幹坐著？”付常問。

“我坐著就行。”李越捂著領口堅持。

付常覺得有點兒奇怪：“你不和我一起睡嗎？”

“……我看著就行。”

付常湊了過去，李越往後坐了坐，付常跨坐在他身上：“裏頭藏了什麽秘密呢？”

“沒有秘密！”

“我才和你坦白，你也要學著騙我了？”付常挑了挑眉。

李越面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。

付常和他對視，李越終究是做了讓步，有點兒洩氣：“真的沒有什麽。”

付常將他的暗扣打開，拉下拉鏈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，李越有點兒惱：“哪裏好笑了，我還不是因為著急！”

李越長款羽絨服的裏頭竟然穿著的是一件卡通睡衣。

“我又不是沒看見你穿睡衣的樣子，”付常笑著在李越的嘴上親了一口，“你還怕被我看見啊？”

“戀人也是要維持彼此之間形象的。”李越咕噥。

李越對自己的外表格外在意，身材管理方面就不說了，每天在家裏都會收拾的整整齊齊幹幹凈凈，付常從來都沒被李越的胡茬給紮過。

這睡衣也是他頭一次穿，畢竟付常不在家，他也沒了打扮的心思，隨手拿了一件，他其他睡衣全都是“黑白灰”的色調，絕對不像現在身上這件鋪滿誇張的紅色大草莓。

一失足成千古恨，一直以來維持的良好形象這一下子只怕是毀於一旦，李越很沮喪。

可是看著付常笑得那麽開心，他又覺得偶爾穿兩次也是很不錯的。

付常將李越的拉鏈拉好：“那我們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？”

李越伸出了小拇指：“以後不可以再騙我。”

付常：“你以後也不可以不聽我解釋。”

“不會了，”李越說，“沒有下次了。”

他再也不會讓付常哭了。

付常將自己的小拇指勾了上去：“那我們現在回家吧。”

“回去做什麽？”

“吃飯啊，”付常說，“那麽多好吃的菜，不吃就浪費了，不過我只負責吃，你幫我熱熱。”

“好。”

兩個人回了家之後李越輕手輕腳的摸進了廚房，付常開了夜燈，小心地拆著包裝袋，蛋糕雖然口感沒有之前好了，畢竟放了幾個小時，但是味道還是很不錯的。

李越給付常舀了一碗湯，看著付常滿足的神態，心裏熱乎乎的，他用手指抹去付常嘴邊的油：“明天幫我拍照。”

“畢業照嗎？”

“嗯，程序我都已經辦好了，服裝明天我去學校拿，到時候就在我們院子裏拍。”

“……不去學校嗎？”

“和你分享就夠了，而且，你也不能夠再受到外界的惡意打擊了。”

創成還沒有從上次的事件中恢覆過來，付常再踏錯一步就離當初的紀氏不遠了。

“我申請了國內的游戲版號，要下來估計還要等幾個月，到時候就把create dreams的充值渠道都交給創成來做。”

付常笑了一下：“風險會不會太大了？大家現在對我的那款金融軟件還是挺不信任的，不僅之前的游戲撤銷了渠道，其他好幾個游戲用我這個軟件充值的比例也是大縮水，這樣不太利於你宣發。”

“我都不幫你誰幫你，”李越夾了一筷子可樂雞翅，“吃吧。”

雖然晚上折騰了那麽半天，但是因為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，付常的神色要比之前兩天好很多，半途被驅逐的魏大滿憤憤地看著付常：“墮落！”

付常心情好，笑著接納。

魏大滿哼哼：“之前不知道誰跟我說‘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’，‘我自私’，‘我更愛我自己’，你瞧瞧你現在這樣子，打臉不？”

付常突然楞住了。

魏大滿還在喋喋不休：“就你這樣還趨利避害呢，我瞅著要是李越他手上拿了塊熱鐵，你都要搶過來自己握著，唉，還是單身好啊，了無牽掛，省心省力，我這樣的才叫愛自己，你純粹屬於騙自己，心都搭過去了還嘴硬。”

付常微笑著打開了文件：“謝謝。”

魏大滿茫然：“謝啥謝？”

付常笑笑沒說話。

要不是多虧魏大滿，他可能到現在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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